撰稿/左瑞 “我们来中青赛干什么？不是来陪太子读书！”胡德光大喊，“我们就是要打进16强！张喆宁，你的目标就是要进国字号！”亳州体校主教练声嘶力竭的赛前动员，是这支组建仅两年的球队破茧挣扎的生动体现。

走出安徽参赛，“亳州”两字经常被看走眼，误称为“毫州”。在唐山，一面旗帜展示了他们的家乡自豪感，标明了“亳”的正确读音“bó”。在这个华佗、曹操、花木兰等历史名人的故乡，2019年成立的亳州体校是华佗五禽戏推广和竞技人才培育的主阵地，2023年启动足球项目时，由于当地缺少专业教练，市文化旅游体育局就从合肥购买服务。

与拥有52年历史和办学资质的合肥体校不同，亳州体校只能开展业余训练。足球队成立后，由亳州十一中提供学籍、场地、食宿条件，体校负责从市内、省内挖掘人才，并提供专业师资和训练比赛经费。“90%的孩子选择我们体校，是出于对足球的热爱，余下的是也想通过足球特长考大学。”胡德光说。

40岁的胡德光出自成都五牛，是合肥一家青训俱乐部的创始人；打进中青赛初中年龄段U15全国总决赛的，是亳州体校的第一批足球运动员。此前，他们在各自中小学有过长则七年、短则两三年的训练基础，进体校后脚下技术虽有进步，在中青赛上却是最明显的短板。

两轮春夏秋冬，队员在十一中结束一天的学习，每天晚上8点到9点半训练。寒暑假学校实行封闭，球队就移师合肥集训。夜灯下苦练的成果，让他们在本市所向无敌，在徽青赛也打破了合肥球队的垄断格局，但从中青赛的大区赛开始，“我们没有脚下，出线全靠拼。”队员冯韶阳说，主教练让他们把“每场比赛都当成最后一场踢”。

首次晋级中青赛总决赛的亳州体校在唐山继续拼命。小组赛首轮以1比11负于鲁能校U14，第二轮2比1险胜重庆凤鸣山中学，第三轮0比5输给陕师大附中。每一次，都是用健壮的身躯、强大的斗志和密集的防守去拼对手。

以小组第三获得晋级附加赛资格过程中，球队付出了惨重代价：中场冯韶阳铲抢领到第二张黄牌停赛一轮，前锋程世博在对抗中受伤被救护车送往医院。尽管附加赛对手是上届亚军清华附中，但胡德光告诉球员：“小组第二和第三是一样的，我们还没有被淘汰！”一天后，他们以1比10结束了总决赛之行。

赛会期间，清华附中、恒大足校等球队的比赛，总有数十名家长在场外风雨无阻地呐喊加油，赛后又追到球队入住的酒店叮嘱、拥抱孩子。他们会不远千里到学校所在城市租房，而且“儿子去哪儿比赛就跟到哪儿”。

这样的温馨场面，在体校队伍登场时却很少出现，只有几名大同体校球员的家长来到唐山。其中虽有时间成本、经济成本等原因，但大同体校的领队孙雨给出了另一说法：“也许对我们的队员，家长的期望值没有别人那么高吧。”

公立体校吃穿、住宿、训练、拉练、比赛完全免费，为不少普通家庭的孩子提供了踢球的条件。对于亳州体校来说，超过三成的队员都是留守儿童，球队给他们创造的，是用足球摆脱孤独，避免自暴自弃，甚至改变命运的一个机会。

因为父母外出务工而缺失被关爱，从被学业和足球填满的生活中，队员能获得更多的充实和温暖。胡德光除了场上的技战术，还得为场外的事情操心，有时候他会觉得带队很累，“又当爹又当妈。”但他也理解球员为什么难带，“他们也不容易。”

整个赛区最闲不住的主教练，每场比赛都打得很被动，他每时每刻都在大声提醒，试图借此提高队员执行力。“布置好的战术要求为什么不执行？你们只要照我说的去做，比分肯定不是这个样子！”队员都拼尽了全力，胡德光自己也把球队特点归纳为“防守凶悍、拼抢积极”。

虽然蚌埠出过李毅、韦世豪等球星，但安徽足球在中国足坛的存在感一直偏弱。近年来校园足球在合肥率先崛起，“振兴三大球”也在各地付诸行动。亳州体校中青赛入围32强的奇迹超出很多人的预期，也超出了主管单位的原有预算。为此，胡德光自己垫付了参赛费用，事后通过市文旅体局三级调研员、球队领队张焱的努力，才争取到这笔资金。

但当前的最大问题不是经费，而是球队还能存在多久？初中毕业的这批球员因为比赛错过了亳州十八中的足球水平测试，造成该校今秋20个足球特长生名额有19个空缺。本来他们的文化成绩不错，90%的人能考上高中，其中三成能上重点高中，但如果球员分散到多所学校甚至各自原籍，将很难保住此前的训练成果。“回去以后，我们得赶紧和教育局协商解决这个问题，想办法把这支球队尽量集中到一所学校。”明后年，U14、U13的队伍也要面对这个问题。

胡德光说，球队能走到今天，已是推行体教融合的成果，但显然还需要继续朝这个方面努力。对于球员中考过后的未来，他认为无非是特长生、职业两条路。球员方面，有人已被列入国少人才库，也有人颇为茫然，“不知道。我来体校就想多打比赛。”